，“我不欠你任何。”“我会死吗？"简玉问。

“人类都会死。"他懒得理会这种没营养的问题，这个人类的学者正在失去她的智慧。

简玉也很反感他突然无师自通地玩起了文字游戏。“你清楚我在问什么。“她侧了侧头，目光打过几层玻璃门与窗，止于一个标本台前。

支架上摆着那片人鱼遗骨，她没有将它送回保险柜封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置在办公室里，任其一个多月以来源源不断地无声念诵遗言。“我会变成什么？“简玉又问。

萨缪几乎要被逗笑：“什么也不会。”

“人类听见它，仅此而已。”

“你管这叫′什么也不会'？“简玉手指冲着工作人员们划拉，后者听到她骤然高亢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接着怔愣片刻，兴致缺缺地继续手头工作一一尽管他们的工作任务没在阵阵忙活中得到任何进展。人类未断绝的历史加起来也接近一条普通人鱼的寿命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一点都没让他们变聪明吗？

萨缪原本是准备损失些力量乃至血肉解决这座实验室，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和伴侣的想法不谋而合一一浪费生命。小珍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还没带她离开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简玉这个人类并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依旧在遵循着最初的约定，向小珍珠传授知识。回归大海后，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小珍珠在人类的定义中还很年轻，他不想她错过学习的好时间。

学习对于任何物种都是重要的，他在幼年期吃过太多缺少成年亲长教导的苦，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这还是因为人鱼基因里有与生俱来的捕食者本能。他知道人类没有什么本能可以继承，人鱼掌握的技能也不适合小珍珠，他应该尽可能为她提供所有更好的条件，不管是食物、巢穴，还是知识。足够的知识能让她在哪怕没有他的日子里提高生存的概率。一条人鱼这样期待一个人类的能力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小珍珠不一样，她注定会离开种群，进入大海。

而大海终究是危险的。

她需要适合自己的技能傍身。

不过这些人类实在太脆弱了，他们的状态看上去越来越不像是有智慧的那一批。

下滑的教学质量让他有些不满，说话也更敷衍：“我提醒过。”作为人鱼，对人类冷眼旁观就是最大的友善。简玉对他的答案当然不满意，毕竞她也不是真的来寻求答案的。她想听到观点被肯定，坚定自己的信念，因为她的做法已经不可挽回。实验室的人，究竞和渔船上的水手们是不同的。可萨缪又怎么会在乎她的想法：“是你留下它，你该想到。”人类继承到的特性太少，少到最终脱离人鱼，彻底分化为了两个不同的物种，基因里最后的底色让他们听得到祖先的呼唤，但承受不了其中的信息量，反成为了一种诅咒。

他很庆幸小珍珠比普通人类更像人鱼一点点，这多出来的一点点恰好让她不至于觉得人鱼的遗言震耳欲聋。

萨缪不懂人类的脑科学，以人鱼的观念，他们不是傻了，而是缺乏控制摄取信息的能力，被吵得聋了。

他不屑欺骗，简玉和这些人的确不会变成“什么”，只是没义务说明，这种情形会持续恶化，直到他们“聋"到再也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人类不会喜欢这种状态的，不过既然能节省些对付他们的力气，他乐见其成。

简玉的思维完全走入了误区，也是她当前的判断力不允许她走出来：“我会将一切记录下来的，这个秘密总会公布于世的，没什么比我自己更有说服力。又在做梦了。

看来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话，把这当成某种传说中的仪式。可惜噪音并不能让人类更完美，不崩溃就不错了。自取灭亡。

萨缪简单地下了定论，和逐客令：“想到有意义的问题再来吧。”他的时间属于小珍珠，不该消耗在人类身上。简玉没有纠缠，浑浑噩噩地走了，已然沉浸在狂想中无法自拔。萨缪学着闵霞的习惯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能很好地表示他此刻的心情。蠢货是当不好传授者的，他不得不接替这个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