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愿者上钩（二十四）

闵霞还在思考这个"好”是什么意思,地面突然晃了一下。不待思索，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频率越来越密集，短短几秒钟内，土地、树木、车辆、房屋…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在摇撼。地震了？

不,比单纯的地震糟糕多了。

她看不到的海面之下，无数道不同赫兹的声波激荡，每一道声波传递着同样的讯息，每一个在声波传播范围内生存着的有自主行动能力的生物都在以平生最迅捷的极速往海岸线的反方向奔逃。

虎鲸、大翅鲸、海豹、鲱鱼、大海雀……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目标空前一致，平时联合捕猎的食鱼鲸种们面对自发聚拢的美味鲱鱼群无动于衷。海鸟不再节省体力，纷纷振翅，攀比似的直入云霄，不擅高空飞行的鸟类也绝不低掠海面,扑棱着尽可能借助气流滑翔愈远。视野尽头，海岸线突兀抬升，不像常理中还有个退潮的过程，几十米高的海水蓦地拔起，碧蓝清亮的波浪被无形力量压缩成难以丈量厚度的灰黑幕墙，朝着陆地推进。洪流未至，庞然翳影悄然遮覆，静默前行。陆地上的人类是最后才发觉不对的。

二十，是现今的海洋灾害智能预警科技能触碰到的最高处的数字。提前20秒探测到地震波，提前20分钟检测到海域水压变化，这套系统自运行伊始挽救过无数次部署它的岛屿城市。然而在地震波被监测到的第二秒,海啸差不多是同步抵达。两秒能做什么？

能够让预警系统的海啸评级从一级陡然蹿升到十级。响应实验室警报的一支十二人雇佣军小队乘坐两辆黑市流出的改装JLTV正在赶往的途中。不需要特意侦查，包括司机在内的全部成员都能用肉眼清楚看到缓慢倒向建筑的巨浪。面积与一座标准足球场相当的三层厂房在即将坍塌的力墙前简直像只被压扁的风干老鼠。

“掉头！快掉头！”

“见鬼，怎么会有海啸？”

“啰嗦什么，你的舌头不是油门。”

“再快点，想死吗？”

两辆突击作战车气势汹汹地来，屁滚尿流地去，生怕慢了哪怕0.1秒，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什么任务，什么报酬，有命重要吗？

而实验室大门外，直面这场海啸的闵霞更是短暂丧失了语言能力。“怕的话，闭上眼。”

萨缪无疑是此刻最平静的生物，他隐藏在双侧下颌与脖颈连接处的腮线因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兴奋得微微开合，圈起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几乎嵌进胸腔闵霞照做了，烙在她视网膜上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萨缪肩上扬起的曩发，和被发丝分割的上岸的海。

轰隆隆一一

周遭被吞入大海腹中。

她的鼓膜在水压下变形，脑袋里充斥着似乎极为遥远的嗡鸣，皮肤先是一凉，便像燃烧般阵阵灼热。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能听到除了咆哮以外的声音。隔着层什么，耳边传来哗啦哗啦的规律海浪声。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是萨缪的声音：“结束了。”她从他的胸口处抬起头，睁眼。

一层水膜裹着身体，在她抬头时崩解，归入大海。他们正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闵霞浑身肌肉酸痛，有些艰难地在他怀里转头，朝后方张望。其实她的大脑还懵着，压根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随即，脑子就被眼睛接收到的画面冲击得彻底停转一一依然远至百米开外的陆地上，原先应该是实验室所在的位置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远处的其他建筑看上去依旧完好无损。就像是托盘上的布丁，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但岛屿不是盘子，城市也不是布丁，挖走实验室的更不是勺子，而是一场足以淹没半个城市的海啸。

“是……是你、是你做的？"她磕磕巴巴崩出几个字。真正的自然海啸绝不会这样覆盖范围精准、有选择性的破坏。人类也能造浪，水上乐园里就配备类似的装置，通常有两三米，一些高精尖领域也许更多，但无论是控制力还是威能，肯定与刚刚的规模相差甚远。“嗯，"萨缪低头，从脸颊开始检查她的状态，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满意吗？”

她有什么可满意的！

“我说，不能杀他们的……

这样一来，那群傻掉的研究员不还是个死吗？比单纯把实验室里的人都杀光闹出的动静还要大，明天必然能上国际新闻。“没杀。”

萨缪的手仍在摸索，尾鳍小幅度甩了甩，一道水箭破海而出，射向最近的岸边，扑簌簌散开浇落。

闵霞循着望过去，见那里横七竖八躺了数十个破衣烂衫的人，被水一淋，当即有几个爬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混乱了一阵，陆陆续续又摇醒了其余人。她用力眨了眨眼，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萨缪的手一路往下，捞起大腿打算拉开时，她才一个激灵：“干什么？″

“看看，"萨缪停住，“挡不住所有的浪，会受伤。”他看到好几处皮肤都红了。

“我没事。"她没办法跟一条一起抱着睡过觉的人鱼计较隐私观念，尴尬地清清嗓子，强行扳过他的身体，往远离陆地的方向推：“不能停在这太久，在调查的人来之前，我们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