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愿者上钩（二十五）

人一旦闲下来,就很想说话，至少闵霞是这样。很快她便不耐烦一直待在深海中，除非想喝一肚子海水，否则完全不能开口。何况情绪慢慢平复后，发丝上的光亮也跟着熄灭了，周围再次陷入几乎永恒的黑暗，太无聊了。

她不怕黑,但人对光明的向往几乎同样是永恒的。没有激烈的情绪波动头发不会亮，她咬咬牙，伸手往头上掐。萨缪习惯了深层带的环境，有没有视力对他没什么影响，专注地向前游。察觉到她的意图，拦下了她的动作。

“会疼。“萨缪以为她是觉得好玩,认真提醒。她没那么傻……

闵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人设，不爽地在他手背掐了一把。如果是个人，这会儿就该叫了，好在萨缪不是。他不明白小珍珠为什么掐他，也并不是对她的智力有什么偏见，纯粹是出于对伴侣的关注，不能容忍出现任何损伤。掐他没问题，挺好的，他不会疼，疼也没关系，她不疼就行。他把相对更柔软的手臂内侧往她手中送了送："掐这。”他的态度太好了，让闵霞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从施力。算了，还要靠他跑路,她应该更耐心点的。哎，她以前有这么任性吗？

反思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脾气越来越差，推开他的手臂，安静下来。“不开心？"萨缪不太能接受她的安静。

自然界中，除睡眠以外，过分的安静往往意味着受伤、生病、衰老……总之是种负面状态。

离开人类狭小的实验室后，她不该这么安静。而且潜水前他检查过，她没有以上的状况，那只能是不开心。“珍珠，想要什么？"他问。

闵霞指指自己的头发，期盼他能懂什么意思。虽然看不见，萨缪却能通过海水流动感知每个细节。他默默把自己的髫发塞进她手中。

闵霞立刻甩开，摇摇头，发丝顿时亮起一闪而逝的红光。这个！这个！

她拢住刚刚发光的位置，拽拽他的手。

光。

这次萨缪懂了。

他有点自责，只顾着赶路，一时忘了小珍珠很需要稳定的光源，人类是厌恶黑暗的。

然而太阳在他们入海后熄灭了，即便立刻上浮，远离人类活动范围的大洋中央的海面上也不会有什么比月亮更好的光，何况这里是千米之下的深海。萨缪摸摸她的脸以示安抚，重新抱紧她，骤然加速。但这些都不是让小珍珠失望的理由。

他没解释，闵霞却猜到，大概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很快，她在斜前方看到个蓝莹莹的小光团。没等她有所表示，萨缪的鱼尾如长鞭挥出，下一秒便卷着那小光团回来。借着那点光线看清眼前的东西，闵霞又是一阵反胃。好丑！

这次的东西她认识，叫得出名字，是胺糠鱼。以前偶然在网络上看到时只觉得猎奇，现在亲眼见识，真是丑得让人不忍直视。而且这条胺糠鱼还很大，起码一米长，那颗挂着发光器官，利齿参差、表面崎岖的鱼头的丑得无比清晰，每个吓人的特征都被放大了。不不不，不要这个！

她脸一扭，坚决不看第二眼。

“不喜欢？"萨缪问。

她猛摇头，怎么可能喜欢！

胺糠鱼不仅会发光，还是种不错的食物，体型和蕴含的能量很适合食用。萨缪看了眼被抽晕的鱼，抖了下尾巴，将其甩远。小珍珠不喜欢，以后不抓了。

闵霞自己找到了新的目标。

她眼睛睁得很大，盯着远处，那里有条扁扁的半透明带状物飘飘摇摇，像条亮晶晶的薄纱，蓝白绿的冷调光点跃动，轻盈梦幻，在她注视期间，不时变换形态，舒展自如。

那个！要那个！

她挥手指着。

那是栉水母中的一种，没毒，但一碰就破，很难保持完整，某种意义上，比凶猛的旗鱼更难捉。

闵霞兴趣盎然，晃了晃他的手催促。

他点了个头，没用自身的力量，调集海水拦住了那只栉水母，一点点拉近。人鱼有个很反人类直觉的习性，根据个体差异，他们掌握着不同强度操纵海洋的力量。这种极为超凡、人类梦寐以求的能力却没什么人鱼喜欢用。一方面是过于耗费体力，一方面在人鱼的观念里，借助外力战斗是懦弱可耻的。

但讨好伴侣是正当且必要的。

萨缪毫无心理负担地控制着水流向内压缩，形成牢笼，还晃了晃，刺激水母发出更亮的光。

看来深海里也不是所有东西都长得丑嘛。

闵霞新奇地上下左右各种角度观察，又回头看他。“喜欢？"他问，声音里带着不宜察觉的紧张。她点头，抿嘴笑了一下。

萨缪忍不住兴奋地展示：“没毒，可以摸。"说着将水母拿得更近。听到没毒，她有些惊讶，海蜇都有毒，这么漂亮的水母居然没毒？不过萨缪不可能害她，于是真的把手伸进水球，试探性地蹭了下。滑溜溜的，像果冻。

挺好玩的。

“还要吗？"萨缪计算了下分心控制水笼的极限，再抓些也可以。闵霞摇摇头，一百只水母也不可能照亮海底，能有点光已经很满足了。没听到更多要求，萨缪最先感受到的是失落。小珍珠太好哄了。

真希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