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愿者上钩（二十六）

人鱼没有这个概念吗？

闵霞愣了下，特意说得很详细：“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女性……雌性先出生的是姐姐，后出生的是妹妹。雄性的话，先出生的是哥哥，后出生的弟弟。“珍珠，"萨缪顿了顿,语调里听不出情绪，“我们不是姐弟。”“这个……“她补充：“对人类来说，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以及不是相同的父母所生但有血缘的同辈,都可以这样称呼。”人类的伦理观念实在复杂，她解释起来有些费劲：“哪怕没有血缘，也会通过添加这种称谓表示亲密，当做真正的亲人相处。”“我们不是姐弟。"“萨缪重复。

“我知道……“她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是为了感谢你，意思是你像亲人一样对我好。”

“或者，你更想做哥哥?"她并不怎么在意实际上的年龄长幼。这个名头是出于真心，也是出于对自己纷乱思绪的约束。她没有说的是，“结拜"有时也是人类将趋于复杂的关系发展限制在可控范围内的一种手段。

“不要。”他一口否决。

闵霞略感尴尬：“也不是非要你答应的意思……你把它当做一种形容好了。”“伴侣就是伴侣。“萨缪纠正：“不是别的。”“什么？"她眼睛直直转上来。

“伴侣一一”他拉过她的手，叠在一起，“萨缪，珍珠，是伴侣。”她不聋，听得很清楚，但始终不敢确定：“伴侣？人鱼的语言里，伴侣的意思是……﹖””

“付出全部的爱的对象。”

“从相遇开始，直至消亡。"他叙述得十分平淡，仿佛理所应当：“献给你我已有的和未有的一切，我会死在你身前，我的尸骨会是守护你的最后一道屏障。萨缪将她的手放在胸口，隔着密实的肌群与骨骼，比人类大出一倍不止的心脏跳动得缓慢而有力，震得手掌发麻。

她本能地想抽回手来，却听他话锋一转，那张美得除尘脱俗的脸语出惊人：“我会为珍珠捕杀最好的猎物，喂你吃饱，然后我们会在你最喜欢的巢穴里交酉己。你会装满我的东西，再也装不下的时候，我会停止，清洁你的身体，让你休息，等待你准备好进行下一次一一”

“停停停！"闵霞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反驳，还是指责这段描述太露骨。可他说得无比自然，不带任何冒犯的狎昵之意，好像这件事本该如此，直白得让人难以逃避，又不能指责他下流。

这段话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们…"她艰涩地开口：“我们不是这种关系。”萨缪眨了下眼：“是，伴侣。”

“不是！“闵霞猛地抽回手：“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是说……交、交酉己。”“为什么？"他茫然极了。

“呃，我是人类，你是人鱼。"她指出。

“嗯。"他点头。

他知道，一直知道。

“所以不行。“她加重语气。

“为什么？"他还是问。

闵霞一呆：“这还用问吗？我们种族不同，是不可能结为伴侣的。”萨缪困惑地皱眉：“珍珠，已经是我的伴侣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珍珠呼唤了我，"他歪了歪头，“在我的领海。”“雌性主动进入雄性的领海，是邀请。”

“我看到了亮光，很漂亮，喜欢，所以做了泡巢，珍珠接受了。”这场景陌生又熟悉，她想了想，难道说的是刚刚重生到这具身体时被拴在海里那会儿吗？

“泡巢…是那些很结实的泡泡吗？做什么用的？"她犹疑道。“求偶，"萨缪口中说出了她最害怕的答案，“象征雌性愿意进入雄性的巢穴。”

她两眼一黑：“我是人类，不了解人鱼这种行为的意义。我不知道这是求偶的意思，不然我不会碰它的。”

萨缪定定看着她：“人鱼的求偶从不反悔。”“抱歉，我没办法接受，这是不可能的。“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可是，"他凑近了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珍珠和我玩，给我喂食，还摸了我的手。”

“摸过手不能说明什么吧…”人鱼这么保守吗？他亮出自己的指尖的甲鞘，利刃般的爪子伸缩：“甲鞘是人鱼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只有成年前的父母，和成年后的伴侣可以摸。”“珍珠摸了很多次。”

“我跳了取悦伴侣时跳的舞，珍珠说好看。”“珍珠答应了，以后只看着我。”

闵霞冷汗快要下来了，恳切地辩解：“我说了，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把你当成弟弟，所以才……是人类的亲情，不是伴侣之间的那种爱情。”“珍珠……不要我了吗？"“萨缪身体沉了沉，给人种矮了一截的感觉。“对不起。“这里没有地缝，而钻进海里显然也没什么用，只好直面他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道：“我很愿意报答你，甚至可以付出生命，但我们做不了伴侣。”

她承认，有几个瞬间，她是心动的。但她清楚这是吊桥效应，是绝望间冲动的依赖。有实验室的事在前，人类对人鱼的态度可见一斑，而她自认做不到背弃人类。如果她放任那点不理智的念头，会害死他的。“为什么？“他又一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