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被缠得太紧,稍有不慎,便可能一同跌入深渊啊。”
朱棣微微皱眉。
他虽不喜姚广孝这拐弯抹角的调调,却也明白这老和尚从不说无的放矢的话。
徐妙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口:“大师的意思,是让殿下守好本心?”
姚广孝对着她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王妃通透。世事如棋,棋子再好,也得看清棋盘的边界。”
朱棣哼了一声,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管他什么藤蔓竹枝,走着瞧便是。”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混着张玉那惯常沉稳的嗓音:“参见秦王妃。”
石桌旁的三人同时一怔。
秦王妃迈步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朱棣起身,抱拳略一拱手:“二嫂。”
秦王妃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礼,随即把目光落在徐妙云身上:“妹妹原来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姐姐也来烧香祈福?”徐妙云微笑着上前。
“母后正找你呢。”秦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光是你,我们几个妯娌都被传了,说是要让你主持后宫的整肃。”
“找我?整肃后宫?”徐妙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整肃后宫?
她虽为燕王妃,可这事也轮不到她啊。
后宫有皇后,还有太子妃。
秦王妃叹了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可不是嘛。你说这事儿闹的,还不是因为海勒那丫头?谁能想到,她竟会背叛母后呢。”
徐妙云这才恍然。
海勒潜伏坤宁宫多年,她的事败露,后宫必然要掀起一场清洗,可为何偏偏要让自己来主持?“原来如此。”她定了定神,“既如此,姐姐,我们这就进宫吧。”
秦王妃笑着应了,徐妙云转身时,目光飞快地与朱棣碰了一下。
她匆匆理了理裙摆,挽住秦王妃的手臂,急急走了。
见她们走后,姚广孝长长叹了口气:“后宫一动,怕是又要死人了。”
坤宁宫,花园。
朱元璋背着手,走在前面,步伐不算快。
朱英落后半步跟着,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皇帝今日特意叫自己来坤宁宫散步所为何事。
是在考察他近日在文华殿的表现,还是依旧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皇长孙身份”有关?
“朱英。”朱元璋开口,“在文华殿随侍太子,也有些时日了吧。抄卷宗,看奏章,听朝堂议事,可看明白了些门道?”
朱英连忙躬身:“回陛下,臣愚钝,只觉天威深重,政务繁芜,尚需用心体悟。”
朱元璋轻哼一声,听不出是笑还是责备:“光体悟不行。标儿让你跟着,不是让你当泥菩萨干看着的。咱问你,前日户部奏报浙江盐引淤滞一事,你怎么看?那些个大臣吵吵嚷嚷,又是说严查,又是说勿伤盐商元气。”
朱英心头一紧,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考验,牵涉盐政、商利、吏治。
他略作沉吟,谨慎答道:“回陛下,盐引淤滞,根子或在“引’而不在于盐。盐商得了引,未必即时提盐,有囤引居奇待价而沽者,也有领了引但因路远或变故而延宕者。臣以为,查固然要查,但更需细究引册流转、盐仓核查之制。譬如,可仿太仓储粮清点旧例,定期核销过期盐引,增设引价浮动之规,或能稍解淤积。”
朱元璋脚步微顿:“你倒记得太仓的旧事?还知道用在此处。”
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目光中的探询意味更深了。
朱英垂首:“文华殿中,殿下曾以三筐稻谷教导众士子明察秋毫,臣不敢忘怀民生艰辛,亦在户部旧档卷宗中多见类似情弊记载,故做此想。”
朱元璋嗯了一声,没再追问盐引的事,转而继续向前踱步。
气氛略略缓和,但朱英的心并未放下。
两人踱步至坤宁宫后的小厨房外。这里紧挨着马皇后的小药圃,廊檐下堆着些待晾晒的药材簸箕,旁边还有一个石砌的小水槽,一个旧陶盆随意放在水槽旁的地上,盆里养着几株青葱。
朱元璋弯下腰,伸出他那布满茧子和细微伤痕的大手,去拨弄墙角石缝里冒出的几株嫩草,嘴里嘟囔着:“这草儿长得到快,挡路了。”
就在他弯腰拨草的瞬间,朱英的目光凝滞了。
那个角落的砖石,有些凹凸不平,一块石板边缘似乎带着一点旧痕缺口。
轰!
朱英脑中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眼前的小厨房、廊柱、那个旧陶盆都瞬间模糊变形,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涌入脑海:
同样的小厨房门口,阳光灿烂得多。
小朱雄英正惊慌失措地缩着身子,面前是身材高大、面色严厉的朱元璋。
朱元璋手中高高举着一方缺了一角、墨迹淋漓的砚台,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孩童的手板,低吼道:“你个混小子!才多大点就敢翻咱的御案?这是高丽刚进贡的顶好砚台!看咱不打断你的小手!”小朱雄英非但没哭,反而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顽劣又亲昵的笑意,一边假装害怕地缩手,一边咯咯直笑:“皇爷爷饶命!孙儿下次不敢啦!嘿嘿,皇爷爷板着脸真可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