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新的苦力
淮河南岸,农历二月,早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大地已迫不及待地焕发生机。
对岸,越冬的小麦正悄然返青,嫩绿的麦苗在微风中舒展,悄然拔节。而南岸广袤的土地上,一望无际的油菜田正值盛花期!金灿灿的花朵如同泼洒在大地上的阳光,连绵起伏,汇成一片浩瀚的金色海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独特的芬芳在这片金色的田地中,农人们的身影点缀其间,勾勒出早春的忙碌。在田埂稍高、排水良好的地块,农夫挑着沉重的木桶,桶中是混合了水与沤熟肥料的浓稠液体。他们步履稳健,将珍贵的养分均匀浇灌在油菜根部,滋着那即将孕育饱满菜籽的茎秆。
在低洼湿润的田块,农夫则手持小巧锋利的锄头,细致地剔除田垄间沾满晨露的杂草。锄头翻飞,泥土的清新气息随之散开。更有经验的老农,在田边低注处挖掘着浅浅的排水沟,确保春雨不会积涝,伤了作物的根。靠近河岸的湿润滩涂,则成了妇孺的乐园。她们提着竹篮,弯腰在湿润的泥土中寻觅,带着露珠的荠菜、鲜嫩的蒲公英、翠绿的野葱……这些大自然的馈赠被小心采下,成为餐桌上的时令美味。
离这片生机勃勃的田园不远,一座簇新的青砖大屋矗立在河岸高处。屋顶上,两名身形魁梧、穿着粗布袄却难掩草原气息的汉子,正并排坐着。年长些的独孤丑伐,拿起腰间灌满劣酒的皮囊,狠狠灌了一口,他眯着眼望向远方那片灿烂的金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奴真,你看这地,这花儿…多肥美!这要是拿来放牧,牛羊得长得多壮实!可惜坐在他旁边的独孤奴真,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眉宇间却有着超越年龄的锐利与沉静,他语气平淡却笃定:“阿兄,莫只贪图这花儿好看。这油菜田,一亩地能榨出八十斤上好的菜油。八十斤油,换一头肥羊绰绰有余。如此好地,用来放牧,未免暴殄天物了。”
“哟,那说书人的故事你可听真认真,都能说成语了。“独孤丑伐嫌弃地道。他才会不去记那些成语呢,他只是喜欢听三国的故事。“这还没算,“独孤奴真顿了顿,指向田里那些粗壮的茎秆,“等菜籽收了,这些菜杆晒干了,便是顶好的柴火。一户人家种上六亩油菜,一年的烧柴便都省下了,省下的柴钱,又能买多少盐铁?”
“你怎么注意这些东西,它又不能种在草原上!"独孤丑伐冷哼,不甘地捶了一下身下的青瓦:“可恨!当初若是我部能拿下这片宝地,族人们何至于年年为过冬发愁!”
说到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奴真,你看这修河的营盘,那仓库里堆满了粮食!那工地上,铁锥、锄头,哪一样不是趁手的家伙?咱们这儿五千人,虽分散各处,但若暗中串联,以我独孤部在草原的威名,振臂一呼,未必不能成事!趁乱拿下淮阴城…
这修河之地,离得淮阴不过数十里,挖河常用的铁锥、锄头,都是上好的利器,十万河工,虽然分成二十处同时开工,每处只有五千人,但只要稍微串联,以独孤部名声,必然可成大事。
独孤奴真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声音冰冷:“兄长慎言!你忘了槐木野的静塞铁骑就在淮阴?忘了止戈军就在附近?更别说这淮河南岸,村村有乡兵,坞堡林立!你想再尝尝被那女煞神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滋味么?”静塞军那摧枯拉朽的恐怖冲锋,至今想来,他仍心有余悸。“哼!“独孤丑伐被戳中痛处,烦躁地又灌了一口酒,“就算起事不成,你我兄弟趁乱杀出去,逃回草原便是!何必在这里受这鸟气!”这些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身为部落大人之子,何曾干过这等粗活?虽有族人私下孝敬些酒肉,但监工的眼睛毒得很,一旦被抓到偷懒,立刻就会被罚去干最苦最累的活一一比如去码头卸那沉重无比的大木!他干了半个月,感觉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逃回去?“独孤奴真嘴角勾起,“然后呢?那位只需放出风声,说是我独孤部挑头作乱,连累了河工营里贺兰部、铁弗部、白部、宇文部,甚至拓跋部的那些贵人子嗣制……你觉得,面对这些部落的联手施压,您的老父亲,是会力保你我,还是……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用你我的人头,去平息众怒,保全部落?”独孤丑伐顿时默然。
河工营里有来自不同部落、同样身份尊贵的年轻人。若真闹起来,牵连了他们……独孤部再强,也扛不住这么多部落的怒火!父亲膝下儿子不少,牺牲一两个不听话的,保全整个部落,老父亲绝对做得出来,说不定还能附送一个抱着他尸体痛哭的表演呢。
看到堂兄被震慑住,独孤奴真又调侃道:“兄长若实在不甘心,想搏一搏,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独孤丑伐眼中闪过好奇。
“你可以去联络营中其他部落的贵人子嗣,"独孤奴真慢悠悠地说,“告诉他们你的计划,拉他们一起下水。只要大家都参与了,法不责众,到时候谁也跑不了,自然也就不怕被交出去顶罪了。如何?”“放屁!"独孤丑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又猛地压低声音,“你这什么馊主意!咱们和各部关系很好么?贺兰部的看不起铁弗部的,拓跋部的自认血脉高贵,白部是出了名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