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脖子上扫了眼,“你这个晒伤不好见水…
最后算账,药酒、药粉、缝针钱,外加大夫看诊,顷刻间竟填进去一两一钱。
明月不禁咋舌,真是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啊!三个闲汉自然付不起,不必明月再嚎,客栈掌柜的便打发伙计们往各自家里搜罗了若干桌椅板凳、衣裳被褥,往当铺里走一遭,换来一两三钱。事到如今,他安了心、出了气,也不计较这一钱两钱的,索性都与七娘压惊。
一场混乱就此结束,明月余怒未散,见缝插针对七娘唠叨:“世人便是如此,好的怕坏的,坏的怕不要命的,遇事不能一味忍耐,你要当场打回去,旁人知道你不好欺负,自然就不敢欺负。”
只要肯吃亏,就有吃不完的亏!
与其窝窝囊囊的活着,明月宁肯死!
“我……“七娘看了她一眼,“多谢你。”她只是想着,日后少不得再来这里收脏衣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今看来,一步退,步步退。
“嗨,不值一提,"明月摆摆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七娘黯然道:“过得一日算一日吧。”
除了操持家务、缝缝补补,她什么都不会,甚至学了这么久了,官话说得也不好。
“你跟我干吧。”明月脱口而出。
干什么?七娘下意识往明月手里瞥了眼。
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菜刀,难怪人都绕道走!她讪讪一笑,将菜刀放回去,“我是走南闯北贩布的,也不哄你,眼下么,挣得不算多,也累得很,一年到头多在路上,风餐露宿是少不了的,若遇着野兽、歹人,说不得也要拼命……”
早在赵太太委托捎布时,明月就在琢磨这个事儿了:她没读过正经书,只知道一条律法,布帛属特殊商品,凡一次买卖十匹以上者,皆归于商用,需缴税一成。若再行开店,另有百中取三、取二、取五的厂样交易税等。
例如这次有十多匹布,且不说一个人带不带得了,即便带得,明月也逃脱不了!
一成税啊,太痛了!
但朝廷对底层百姓亦有恩德:一人十匹。所以小商贩们常会雇人,分散运货,税务官领会圣意,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数量太多就不行了,毕竞朝廷不是开善堂的,税务官也不是瞎子。如此一来,小商小贩可以糊口,豪商巨贾避无可避,本意是叫穷的不至于太穷,富的不至于太富。至于真实情况么……“我,我吗?“七娘尚未从方才的余波中走出来,愣愣的不敢相信。“就是你,"明月笑笑,“你我不熟,也不知你能不能做、做得怎么样,所以头个月没办法给你开工钱。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住哪里,你也住哪里。先走一个月看看,若好了,以后包你的四季衣裳,工钱照开。”找人帮工很不容易,要能吃苦,要身体好,要忠诚……二十来岁的七娘能吃苦,身体也不错,够能忍,被点破之后也能立刻反击,这很好。最要紧的是离家两个多月,分明混得惨兮兮,却始终没想过走歪门邪道。
心性正,这是顶顶要紧的。
最后说句不好听的,没有一技之长的七娘根本没有退路,明月完全不担心她背叛。
而且她们都是女人,也不必忌讳什么,以后再添头牲口,甚至可以鼓鼓劲儿单独上路,不必再东拼西凑拉人组队,多么畅快!七娘完全没有给明月等候的机会。
她的眼泪刷的落下来,“东家,您心善,愿意拉我一把,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我也没有旁的本事,不怕吃苦,只跟着您拼命罢了!”“好,"明月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咱俩好好干,赚大钱!”七娘手受了伤,又要跟明月走,便干脆将收来的脏衣退了,回客栈收拾家当。
得知她要跟着明月走,绣姑诚心心诚意道贺,“明月是个实在姑娘,日后你们俩相互照应,也是缘分。”
七娘吸吸鼻子,深深一福,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道:“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以后我一定报答。”
“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绣姑摆摆手,跟着松了口气,“说那些作甚。”次日明月先去薛记布庄挑了八匹细锦,又往水司衙门去问包船的事。苏杭同属两浙路,水司衙门开具的批条可以通用,明月现场缴了十五两银子,次日便可凭批条往苏州坐船。
只是时间仓促,有个坏处:先来后到,若一时无船可坐,也只好干等。见她年岁小,那官差特意出言宽慰,“时下天气炎热,非游玩的好时节,想必包船的不多。以后记得提前三天来,事先订好便可少些烦恼。”明月道谢,又问:“差爷,能与人搭伙么?”对方点头,“不过乌篷船甚小,最多只得四五人,若有牲口或大批行囊就更少了。”
明月心想,我一个,大青骡一个,七娘一个,再算上十来匹布,还有空哩。下船后到固县还有五六日路程,到时再给七娘配齐牲口也不迟,还省了船上吃水呢。
七月初六一早,明月带七娘去苏州,初八于码头停靠后,先往当地水司衙门递条子。
责任此事的差役眯着眼翻了翻船舶簿子,“白天的没了,只今晚有条船回来交班,明日一早发,坐么?再往后就多了。”明天还得拿货呢,明月道:“要后天一早的。”定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