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便去找客栈,七娘小声说:“东家,我不用住。”她心疼钱。
明月失笑,“不是说了么,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睡哪儿你睡哪儿,就算你不住,我就不住了不成?想什么呢,你打地铺,咱俩一个屋子。”七娘这才放下心来,入住后又擎着一条胳膊铺床、端饭,分外殷勤,生怕被撵走。
苏州夜里也极热闹,她们近水住着,远远听见有丝竹声混着细细的歌声借着水音传来,恍若游丝,十分勾人。
两人趴在窗口,怔怔听了半日,看水面上摇曳的星光月芒,目送外头白白嫩嫩水生生的小娘子、公子们来了又去,津津有味,直到明月的肚皮开始喊饿。天是黑的,但街头巷尾的灯火依旧亮着,从高处看去,与蜿蜒河道内随波逐流的花灯一般动人。那是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跑腿的伙计。明月花四十个大钱叫了一大盆三鲜馄饨,一盘棕红色油淋林笋丁酱肉和一个香喷喷大炒鳝丝,逼着拘束的七娘分吃了。如今她渐渐适应南方湿热,胃口也慢慢回归,就很想吃肉。做体力活么,肚里没油水根本打熬不住。
馄饨里有肉,酱肉自不必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颤巍巍一块好不馋人。黄鳝性温,能补虚损,益气除湿,正好她近来亏损得厉害,也去去湿气。饱饱一顿,七娘梦中都在舔嘴抹舌地回味。要是天天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第二天,明月重返码头,挨着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一路找寻,终于发现了悬挂“薛记"幌子的货船。
两边各拿出一半撕开的条子一对,核验无误,薛记的伙计才让明月上船挑货。
晚间明月将布匹仔细包好,反复叮嘱七娘,“这趟湖丝苏绣和细锦各八匹,明儿登船时必有官差核验,你我各带一半,届时你只说乡音,扮成咱俩搭伙的模样……”
七娘不懂,但足够听话,一脸严肃地点头,然后紧张得一宿没睡,生怕将东家头回交代的差事办砸了。
七月初十一早,两人一骡赶往码头。
码头边上搭着凉棚,早有税务官懒洋洋坐在里头吃茶,见她们所负行囊甚大,特意叫过去查验,“带的什么,有多少?你二人可是一伙的,前往何处啊?”明月忙递上条子,“给亲友带的布匹和书籍,"又指着七娘说,“因囊中羞涩,特找人分担,下船后再各奔东西。”
税务官看完条子,再看行囊,确实是布匹和书籍,又看七娘,“你们不认识?”
七娘眨眨眼,张嘴喷出一大串闽南话。
税务官:“…说官话!”
七娘急了,又是一大串闽南话。
她的官话是真的不好。
明月满面坦诚,“确实不认识,如今中人不在,民女也听不懂。”税务官听得头痛,随手将条子丢还给明月,不耐烦的摆摆手,“过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