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实在过谦了。"明月心心道,就凭您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如簧巧舌,几个商人比得上呀!
她亲自给吴状师倒了杯茶,“去岁腊月开始,京中有一样霞染…近五个月,足够消息从京城传到徐州了。她相信吴状师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果不其然,一听“霞染”,吴状师的眼睛都亮了,“莫……”明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听说京城那边正价已过二百两,私下更高,却依旧有价无市。我虽不才,却恰恰能弄来。”吴状师眼神闪动。
他爱财,毫不掩饰地爱财,所以对一切昂贵的事物都很了解。事实上,“霞染"之名,他早在正月便有耳闻,也知道本地几位上官及其家眷亦颇感兴趣。说白了,那东西如此抢手,已经远远超出其本身的价值所在,成了一种向上的叩门砖和身份的象征。
若他来做买卖,无需去外面叫卖,只要放出风去,多的是人找上门。吴状师沉吟片刻,一抬头,对上明月怂恿的眼神。紧接着,两人迅速进行了一番充满铜臭气的深入交流,并对分成做了重点探讨,最终取得圆满成功。
因吴状师可以直接把料子送到数位官员、乡绅手中,再借他们之手扩散到同级别的人家去,实力非凡,明月便白与他几匹做酬劳,之后每匹收一百四十两,至于后续能卖多贵,都看吴状师自己的本事,多出来的都是他的。这个价格是明月汲取了对战高管事的教训,再结合当下霞染的火爆给出的,老实讲,第一次做这么黑心的暴利营生,明月难免忐忑。谁知常年混迹州府的吴状师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当场就应下来。兴盛于京城的稀罕货,就该贵。
客人买的不是货,而是身份,是体面,是凌驾于常人的优越。明面上,明月是帮忙联络霞染的杭州布贩子,吴状师则是可以帮忙联络二道贩子的三道贩子,但实际如何,二人皆心照不宣。两人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痛快人,且此事也不好落在纸面上,便三击掌为誓。
吴状师着急要,命人拿着明月的亲笔书信直奔杭州城内宅院取布,明月与苏小郎则先回固县,做买地的收尾。
等他的人从杭州回来,明月与锦鸿的五月之期也就到了,正好接续上。“东家,那固县的赵太太、林太太她们若想要怎么办呢?"回去的路上,苏小郎问道。
“我与李记约定在先,不好直接使人在固县开张,不过也不怕,等徐州铺开,固县那边想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明月没来之前,固县的几位太太便经常往徐州来买布呢。
反正两边都是她的买卖,去哪儿买都一样!返回固县时,那牙人已在外面谈了一百二十来亩地,“有的是农户自己想卖,便宜些,可照市价二两三钱。有的却是种种途径得来的,地段好,田也肥,您要得又急,难免贵些,三两多、四两多的都有。”明月心知肚明,只怕这个“种种途径",就有像今天她送孙三这般的乡绅或者底层官吏。
明月想了想说:“我着急要,你看看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吧。还有,农户不到走投无路不会卖地,对这样的就不要压价,比着市价多给两成。”曾经她穷困潦倒,故而锱铢必较,可如今好歹也算小有身家,偶尔也想反过来帮帮旁人。
那牙人听了,力赞她慈悲心肠。
明月做惯生意,对这点花言巧语全然不在意,只恐此人转头两头吃,就让苏小郎跟着走一遭。
牙人听了,笑容一僵。
如此又过了三四天,各方地契都拿来,又往衙门里更名,落到明月名下。一共是一百二十七亩,总共作价四百五十九两七钱。回来之后,苏小郎告诉明月,“果然给您猜着了,那小子打量咱们是不通俗务的肥羊,谎报哩!一亩地至少多报了一钱,一百多亩就是十多两,被我给拿住……
十多两,都够一家人过大半年了。
托外头的人办事就是这样,难免的,只能自己多个心眼儿防范。明月直接把那一摞地契都交给了英秀,“好姐姐,我在这里略挣了点产业,可惜不能久住,需得劳烦您帮忙收和……”英秀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顿时气血翻滚、满心火热,微微赧然,很是推辞一番,到底收了。
这些地不在自家名下,却全凭自家处置,哪怕上官见疑,也查不出什么来,当真稳妥极了。
明月又委托她帮忙看着李记,英秀巴不得一声儿,将那胸膛拍得砰砰响,“你我便是那异姓骨肉,此些许小事,我自理会得,且放心去吧。”至此,此方北上的任务全部圆满结束。
此时已是五月初六,端午都过了,明月带着苏小郎开开心心回南,不成想刚到家就接到一个坏消息。
“东家,锦鸿在杭州的铺面让人给查封了。“春枝忧心忡忡道。“什么?"正在屏风后面洗澡的明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五月末的杭州已经很热了,她身上穿的却还是北上时的厚单衣,才进城门口就捂了一身汗。
春枝翻出一件浅藤萝紫色的菱格全孔罗衫,配了纱裤,绕过屏风,放到浴桶边的衣架上,“说是偷逃税款。”
嘶,这可棘手了,明月突然想到什么,“城中被查封的只此一家吗?还有没有旁人?”
春枝一怔,“哎?这个我们还真没注意。”明月出来擦干身上,换过新衣